我从整个前面五月的外贸数据，看到进出口的数据，下降得并不算很多，基本接近持平。而进口的份额还减少，特别是石油进口价格，同比下滑了20%多，光这一项，减少的进口额就高达800亿以上。也就是说，今年的贸易顺差必然是扩大的。

　　与此同时，今年的基础设施投资，力度并不弱。这从钢铁产量，和著名的“挖掘机指数”，这两项指标都可以看得出来。

　　出问题的是内需，我所在的城市桂林，是国内著名的旅游城市，今年一二季度的旅游销售额，几乎清零。要知道，对于桂林这样高度倚重旅游业的城市来说，这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数十万人，半年内的收入来源几乎没有。很多人还需要付出房租、贷款这些固定成本。

　　桂林如此，全国像桂林这样的城市，其实不在少数。也就是，在疫情大背景之下，旅游、服务业、餐饮业、教育业、交通业......行行业业都不景气，这些行业不景气，自然收入降低，缩减开支，还要为前景不明的未来储蓄更多的金钱。

　　这会陷入一个恶性的旋涡，收入不行-降低消费，降低消费-生产不行，生产不行就会降低收入。时间持续下去，很多人的资金会断链。债务经济体系之下，收入急剧下降，还会导致债务违约。我很早以前就说过，仅仅发钱是没有用的。金融发钱，一定会导致更严重的贫富差距，因为有资源的人，在这个过程中，会得到更多的好处。这里是一个实际的例子。某一年，富士康发生了十一连跳的恶性事件。在各方压力之下，富士康给员工涨了不少工资，消息传来，深圳富士康周围的房东，很快就提升了房租价格，几乎把这些上涨的薪资，吞没得干干净净。—— 钱能够解决的问题，其实好办，钱不能解决的问题，才是难题。

　　实际上，无论一线城市的工资如何上涨，房东们永远都懂得“极限施压”的原理，能够从这些资金中，榨取到最后一滴血汗。商业地产，更不用说了。一位租房开业的朋友告诉我，房东经常到他的店铺附近晃悠，评估经营情况，为下一年租金上涨做好“尽职调研”。

　　这还是最基层的房东，那些有关系、有势力、有背景的高层人，哪一次“大放水”，不是赚得盆满钵满？想想那些扒开又填上的马路，你就知道，财富在某些地方，是怎么流动的了。

　　如果经济紧缩下去，接下来要么搞福利社会，直接人人发钱，要么只能放开一些资源，让普通人自食其力。相对之下，让人自食其力，是更好的方案。

　　福利社会，看起来很爽，实际上后果很严重，不劳而获不仅是不道德，而且对劳动者很不公平。最重要的是，劳动是一种做人的尊严，不劳而获就是被赡养的社会废物，相当于吃社会的“软饭”。如果一个人，一个群体，活成了社会的废物，不仅是社会的巨大负担，而且会滋生巨大的事故苗头。在灾难时刻，这些人也可能被放弃，比如美国那些养老院里的老人。

　　有一个成语，叫做“无事生非”。无所事事，吃饱了没事干的人，一定是社会的动荡隐患。要么出事围观起哄，要么自己参与胡乱搞事，要么就被人煽动洗脑，发展成为潜在的危险分子。

　　美国和HK的例子，就摆在那里，当一个社会资本家利益集团拿走太多，底层的收入太低，或者生活艰难，哪怕有一些补贴，也很容易出事。出事的火苗可能有很多种，总而言之，如果社会上有很多反正一无所有的群体，就是一个火药桶。

　　让人上街摆摊，自食其力；还是让人上街youxing，自己去拿东西。这两样，似乎总会落下一项。这就是现实的世界，你不可能既得了鱼，又拿了熊掌。

　　因为，现代社会生产力的发展，即使是高科技，也无法提供那么多有效的就业。就算是服务业能够提供很多的就业，但是房东高高的房租之下，服务业其实也变成了房东眼中的唐僧肉，或曰韭菜。自己奄奄一息，更不可能解决更多就业。

　　归根结底，一个社会镰刀太快，韭菜生长很慢，甚至遇到这样的灾年，韭菜都被霜雪打蔫了，而镰刀收割的劲道不减。到头来，结果会如何？不难想象。

　　美国1929-1933的大萧条时代，距离这个时代并不远。以G7国家为例，保守估计，今年的实体经济，能够保住50%就算不错的了。而中国的出口额，还能够稳定得住，无形中，中国GDP占比全世界的比例，有可能首次超越美国，跃居世界第一（虽然统计局会想方设法弄下来）。

　　不过，如果中国陷入消费通缩陷阱，内需不振，就业不景气，GDP稳住也难，明面上的大企业投资，基础设施、央企大企业，甚至房地产销售，高科技领域投资军工建设，都没有下降，统计意义上GDP可能数字也好看。但是一个社会最底层普通的人群，不能从高大上的GDP数字获得就业，获得收入，那就等于一个人没有流血，但是毛细血管网出现了问题，细胞无法得到足够血液。

　　上一篇文章，我提到了房地产，特别是商业房地产，其实是提振内需的肠梗塞，其实更形象一点说，应该说是毛细血管网的堵塞。凡是商业交易，基本都要给这个堵塞口子，缴纳足够的费用。

　　我计算过，对于很多服务业、还有一般的商品，商业物业收取的费用，其实远远高于生产成本。比如出厂几十元的衣服，商场都要标价几百元，然后很大的成本，又是缴纳给商场的摊位费。也就是说，我们的物价中，缴纳给商业的，其实可能远远超过工厂实体经济部分。

　　在中国出口旺盛，内需还稳定的情况下，这种情况还不算多严重。或者说，还没有到最危急的时刻，大家也就忍耐着。好歹还有网上购物，可以勉强对冲一下，虽然网上购物也越来越异化，变成了阿里的提款机，好歹价格还好，更有拼多多的网上地摊。

　　但是，无论如何，就业问题不解决，网上购物也解决不了需求不振的问题。加上今年八百万大学生要毕业，就业也是大问题。

　　降低房租，那是不可能的，国有资本在这个领域，早已没有任何话语权，早已经是资本重地，而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。更加不客气一点的说，很多早年的腐败分子，以及他们的裙带关系，往往都拿着最好地段的房子。要动这块奶酪，无异于一场巨大地震，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。

　　以深圳一千多万外来人口计算，就算人月均租房1500元。每年就是1800亿的居住房租。算上商业地产、商铺租金，我预估深圳房地产每年的租金，总收益大约4000亿人民币左右，相当于深圳名义上GDP的20%左右。属于深圳的第二税收体系，接近于深圳的财政收入。可想而知，他们的力量有多强大。以至于深圳可以拨出巨款搞科技研发，因为维护这个科技中心地位，就等于维护了这个房价体系。

　　这也是我为什么不看好几个一线城市地摊经济的原因，因为利益集团的力量足够强大，地方的财政收入也足够多，宁可发低保养活更多人，也不会让这些人练摊自食其力。因为相对于发一些福利救济金，远比房地产降价租金降价，损失要小得多。

　　但是二线城市以下，就没有一线城市这样的资源优势了，财政上也很窘迫，更没有几家世界顶级的企业。就房地产而言，好的地段很多都是前任领导的裙带关系，以及一些幸运的老居民所有。现任的官员，在中心地段既没有什么好的地方可以再开发，从商业地产里，也收不到什么税，但是城市大萧条，社会不稳定，他们要承担巨大的压力。从他们的角度而言，他们已经和商铺所有者，构不成利益共同体的关系。

　　鹅城的张牧之和黄四郎的关系，如果不能结成利益共同体。那么双方的矛盾，必然激化爆发。如果黄四郎的能力，不足以摆平张牧之，那么必然会被收拾。当然，黄四郎也会拼命反抗。

　　所以，我看好二线到四线城市的地摊经济。因为财政能力，不足以摆平社会问题，也提供不来多少就业；而那些收租的势力，也左右不了这个政策方向，他们的利益和现任的官僚体系不一致 —— 这实际上也是好事，也是上头乐意看到的。实际上，成都开放地摊，并不是在大会之后，并没有得到上头明确的指示和命令。属于地方自发进行的政策调整，可见有其内生的动力。

　　至于地摊经济的效果，不需要担心。因为现在的微信支付，还有移动大数据，可以说洞若观火。是不是有效果，恐怕掌握大数据的人，看得比任何经济学家都准确得多。中国的事情，都是有地方试点以后，效果不错，才会推广，当初特区的窗口作用，也是如此。这一波地摊经济热，毫无疑问，成都会载入史册。

　　地摊会成功吗？肯定有成功者，也有失败者。但是无论成功失败，成本都很低，远比租店门槛要低。不至于出现练摊而倾家荡产的情形，满打满算，很多人亏损顶额也就是一两万，还不够缴纳商铺的房租押金，更不要说装修了。

　　地摊的管理怎么办？城市的形象怎么办？产品的质量和售后怎么办？食品的卫生怎么办？这些问题，其实只要收取一点点基本卫生费，然后使用二维码有效跟踪就可以。连疫情都能够精准跟踪，更何况如此简单的商业体系维护？不作为总是有无数的借口，想解决问题，总有无穷无尽的办法。

　　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，一旦地摊经济，能够有汹涌的人流。很多高大上的商业大佬也会加入，比如手机体验、比如商业保险销售、房地产销售推广、比如很多新产品的发布演示体验。毕竟，人多的地方就是流量，就有商业价值，不管是高大上的购物中心，还是普通人喜欢的地摊，有人的地方，就有了磁铁一般的吸引力。

　　而很多小手艺人、艺术家、歌手、画家、魔术师、表演艺术家、特色小吃，一样可以在地摊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间。比如，川剧里的变脸，如果放在成都街头表演，一定会成为很有味道街头艺术，吸引外地来的游客，甚至会成为一条风景线。

　　如果管理得当，卫生也能够做好，地摊完全不是低端的代名词，完全可以做成吸引客流，解决就业，创造收入，活跃经济的新的发展手段。一线城市可以傲娇地拒绝，但是二三线城市，只要上级不压下来文明城市考核指标，也乐于把这个事情做好。如果有朋友要问我，想经营地摊可以做什么？大路货，人人都做的，肯定不容易成功。毕竟地摊要便宜，更要个性化，要有自己的回头客。如果允许长期经营，一定要做好口碑，有回头客，虽然入门成本低，但是因为做的人多，更需要用心去思考经营。

　　移动互联网时代，创造了数倍于固定网络的时代。而地摊时代，一定蕴藏着一些机会，很多人会从地摊起步，然后认知商业，改变自己，给未来一个发展的新空间。中国的很多商业大佬，当年也都有小微个体的经商经历。这种来自基层打磨出来的接地气，懂人性，能吃苦，有韧性，实际上对有些人也是宝贵人生经历。很多大佬的介绍，往往都喜欢加上练摊这段经历。

　　至于五菱汽车的摆摊神器，我认为甚至是破解城乡供销脱钩的利器。很多左派，包括我自己，当年都对供销社寄以厚望，认为复活供销社，可以解决城乡流通问题。我现在想明白了，供销社早已蜕变，很多变成了食利的租房阶层，已经毫无动力去做商业流通。但是，如果有几十万五菱摆摊神车，完全可以变成流动小超市，连接城市乡村，在移动互联网的帮助下，把乡村的优质农产品直销给城市家庭，把城市的产品带到乡下，以“人民的小推车”方式，解决原来供销社的难题。

　　一旦某些力量发生蜕变，忘记了初心，改造它，还不如另外培养新的力量。只要给予一定的土壤，新的力量，一定会重新成长。这大概是中国人说的，扬汤止沸，不如釜底抽薪，另外开辟一条道路，也许比费力改造，容易得多。

　　至于反对的力量，那是必然的，但是趁着疫情的压力，杀出一条血路，也许就是“危机倒逼改革”，毕竟这一波疫情，相当于一场世界大战，不在战争中改变点东西，要么等着战火反噬，要么就涅槃重生。